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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拿

时间:2023-05-18 23:00:13

我的腰椎不好,我的颈椎不好,我的脊柱侧弯,不时阵痛,发出脆响,总之,我需要推拿。

读研的时候,我做实验,站立、危坐、眉头紧锁,仿佛思考着自己的未来、人类的归宿;那是我的毕业设计,我永远都忘不了——基于单周期控制的三相VINNEA整流器的研究。按照当时的话说,为它,我倾注了毕生的心血,所换来的却是比虚荣还要轻浮的的幻象,这些幻象最终也会像子宫壁内膜一样枯萎、剥离、簌簌落下(对不起我才看完万物生长),我经常会想象自己是测算地球密度的卡文迪许或者写出管锥编的钱钟书——原来,我也是可以像他们一样为科学心力交瘁的啊;想到这里,我欢喜、我感激、我忘乎所以,我感到我的生命,我宝贵的生命,化为控制器里逻辑门的闪烁、驱动板上的脉冲,像逍遥子的绝世神功一样注入、流淌在我一天一天刻画的(参考游戏:连连看),血管一般密布的电路板上,给予了它灵魂,终于,成就了它看似精密的表象,留下我这一具朽木,枯坐台前。为这一切,这一切在我的导师和老板眼里不值一提的东西,,我不负团结同学、乐于助人的评语,我不辱红领巾的鲜艳,可载青史,可以不朽,每当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苍白得散发出微弱白光的面孔,我的成就感就得到了满足。

如此亢奋了三年。

我成为了一名工人,工人需要体力,我没有体力,我只有阵痛。

是时候找个推拿店了,于是我循街游荡,来到一家会所:“XX会”,推门而入,香气袭人,我不知道胭脂是什么味道,但如果我周幽王,我会把散发这种味道的香料当柴火烧。哇!这真是一家雍容华贵的会所,但,那又怎样,我可不能退却,勇气可嘉的我胸一挺,气一提,就要办会员卡。服务小姐热情又礼貌,重要的是够漂亮,除了额头几颗爆油的痘痘,还有鼻孔和鼻尖不够协调的微整形外,一切都错落有致,简直完美,而且还呵气如兰,声音柔软,但这关我什么事呢?我可不像卡文迪许那么傻,我可是聪明人,何况我只带了500块,不够十分之一。

所以最终的归宿自然是小区后门左转,穿越三个大排档后一个小巷子里的盲人推拿,不知道和小时候放学路上经常看见的盲人推拿是不是连锁的,虽然神神秘秘,但总之好在足够便宜,百倍便宜于微整形的美女。唯一的麻烦是,每次穿过那三个大排档,总是能看见好几个白花花的大腿,这让正人君子的我倍感局促,好在,我还可以假装玩手机啊,而且我的步履足够快,能够片叶不沾衣,要知道,高中时候的我还是学校的百米冠军呢。

如是俛仰,终于,我趴在了推拿床上。床上有个洞,放脸刚合适,让我能够张开嘴大大地喘气,不会被人看见......白色的墙壁,灰色的地板,日光灯的照度也刚刚好,不似LED的刺眼,叫人平静,床单有些粗糙,但足够整洁,有一种透明皂的味道,雕牌还是白猫?别的牌子我也不知道了;空气中是一股中药味,它来自哪里?真正的药材还是身边古板的老人?老人戴着厚厚的镜片,镜框似乎是赛璐璐材质,质感深邃,身穿藏青色的布衣,还有布鞋,黑色的,如同大多数老人一样,这种颜色我喜欢,让我想起大理的扎染,还有屯溪老街雨后的砚台,也是这么朴实,让我安逸,让我欲念沉淀,不会胡思乱想,不会把自己脆弱的灵魂从身体里放出来到处跑,到处看,到处嘲弄,到处试探;如此现在,过去,将来,我、和我的肉身、我的灵魂,都一起趴在这两尺宽的床上,预备接受着命运的安排,此时此刻,我解脱,我满足,我,心甘情愿。